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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龙四驱】橘生淮南（短篇完结）

新洲，是怎样的一座城市呢。

 

滨海，繁华，不过也安静，有山，有海，有不错的气候，慢生活，适合养老。

 

“哈？所以这是你准备买房的理由吗？适合养老？”韦天飞难得一见地收敛了他被M吐槽为“安静美男子”的日常表情有点放肆地笑起来，结果乐极生悲咳得有些狼狈。

 

卧槽今天就算借不到钱能看到面瘫脸笑成如此这般失态的模样这杯莫卡巧克力请得也值了。此时坐在韦天飞对面的K内心是一排没有标点符号的弹幕如一千只草泥马呼啸而过。

 

快入秋的季节，窗外的风把法国梧桐吹成一副萧索的模样，此时的咖啡屋就显得格外温暖。莫卡的香味在冰冷的玻璃上镀上一层薄薄的雾气，吧台上煮开的咖啡把香气弥散开来。

 

“X，这么多年了我总是无法正确get到你的笑点。不是很懂你们这些天才，人家笑的时候你一定要高冷，人家不笑的时候你就很开怀。”

 

“抱歉刚刚呛到了，”韦天飞冷静了一下恢复了往日正常形态，“只是觉得诧异，听到适合养老这种话从你口中说出来。”

 

他看着对面许久不见的队友眼中一闪而过的温柔，仿佛相伴终老执子之手卧看云卷云舒的安宁岁月也透过一张明明十分年轻的脸映射出来。

 

“所以在你心中我是个四海为家的浪荡游子吗？”

 

“啊，我以前一度觉得你会是个漂泊的人。最起码，是我们中最晚安定下来的那个。”

 

可是候鸟仍旧要归家，斗转星移日日偏离，还是会回到最初的原点。

 

“以前的我和你想的是一样的，”从韦天飞的角度看过去，安静下来的K其实和当年已经大不相同，一头红发不再那么乖张桀骜，曾经难以驯服的琥珀色眼睛里多了一些令人安稳的气息，“15岁的时候特别想要离开这座城市出去看看，总觉得在外面的世界可以过上更精彩的生活。”

 

“结果被霍震博士从火车站拎回来。精彩生活被扼杀在摇篮里。”

 

“……一定要说故事结局吗？！就不能温柔相待吗？！”

 

“所以呢，为什么改变主意反而想要买房定居了？”

 

“大概是因为，去年出国出差那次改变的想法吧，”K晃晃手里的杯子，看着咖啡色的涟漪撞击着杯壁，“一个人的时候，突然就很想回来，想每次被你挖苦时憋得说不出话来的感觉，想去岑海教练那里帮忙什么的，觉得从前霍震博士骂得也很亲切，觉得我现在那个项目经理虽然偶尔令人讨厌但也挺不错的。”

 

啊，面前那个常常嚷嚷着不甘心一定要打败自己的队友也已经不碰四驱车很多年了呢。韦天飞如是想着。

 

总会有这么一天的。旧日不再，曾经那些在轨道上奔跑着的流光溢彩的梦，终有一天人生里再没有了留给它们的位置。你可以追忆，但终究只是缅怀而已。

 

“别排比句矫情，关键还是想M吧。”

 

“……让人把话说完是队友与队友之前最起码的尊重！”

 

“前队友。”

 

“……去你的！”K感觉自己又被撩起来了，就不能让人做个安静的美男子吗？？

 

“总之，那种感觉挺难形容的。不是想象中可以闯出一番天地的豪情壮阔，而是每次闲下来的时候都会觉得很孤单，想要回家。明明知道只是被外派一年而已，身后也有一帮伙计支持着我，并不是孤立无援，但不知怎么的就会经常性地感到很无助。

 

“回来那天在机场看到M的脸，突然就觉得再也不想离开了。我在那么远的地方萌生了这个想法，落地的那一刻坚决了它。想要赶快买房子，借钱也好贷款也无所谓总之想要快点定居下来，这样他也会比较安心吧。

 

“喂我说X当年你那么小被送出去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心情吗？”

 

对面的韦天飞看着K，可能有快十秒钟才开口：“我说，一直叫XKM什么的，不觉得好中二吗……”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韦天飞还是在领略了K究极进化的崩溃抓狂后顺利把钱借了出去。聊天过程中他一度担心对面的老队友把咖啡泼到自己脸上转身就走。事实上韦天飞觉得K可能早就想这么做很多年了，只不过碍于霍震博士的威严一直没敢把梦想实践。

 

其实韦天飞在K推开咖啡屋的风铃门走进来扫视一圈后与他四目相对笑起来的那一刻心里就明白，那一幕无论是此时此刻还是接下来的十年二十年里，终究是不可能发生的。

 

他早就已经成了一个男人，而不是一个男孩子。他的眼睛里再没有了傲视一切、没来由的、傻了吧唧的自信和那些不甘心的气急败坏，取而代之的或许是可以被称作成熟和温柔的东西。

 

只是，人最难克服的就是习惯了。韦天飞依旧无法把持住自己的嘴，仿佛看到那头红发就一定得要讥讽点什么才对劲。就像他看到M一定会突然间队友力Max，看到阿龙一定会瞬间露出宠溺一般的微笑一样。

 

更像是一种无言的默契吧。

 

怪我喽，太久没见面了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体内吐槽他的洪荒之力啊，当年卖身期间最开心的事情就是调戏K了。无比怀念地，韦天飞回忆起15岁的时光。

 

人一旦安静下来，总是会怀念的。

 

比如那个时刻，当他毫无防备地听到K向他提出的问题时，一向以反应力著称的他还是刹那间停住了一切思考。

 

往事回溯，一帧帧闪过眼前。

 

记忆总是爱开玩笑的，你以为它消失不见，它却偏偏藏匿起来，在你猝不及防的时候拉开思绪的阀门。那些爱过的，遗憾过的，梦想过的，为之痛苦的，重新变回清晰可闻的模样。

这一次，被那家伙说中了。正如他在22岁的秋天怀念15岁的盛夏一样，那年背井离乡的自己，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

出国的那一天也是秋天的季节。准确说来，是秋天抵达新洲的那一天。气温骤降，空气里掺杂着大海气息的风突然间就萧索起来，不算刺骨，却来得猝不及防。沁人肌肤的清冷被秋风裹挟着强行侵入进来，灌进衣服，吹乱头发。那一刻他对风的无力正如他对变故的无力一样，根本来不及挣扎。

 

登机离开的时候他没有什么东西可带走，那么毫无疑问能够用来惦念的就只有对这座城市的记忆而已。飞机离开地面时，依旧沉浸在复杂情绪中的韦天飞终于有了别离的实感。他只能那么呆呆地望着，新洲的街道在他目光里越来越渺小，越过云层最终只剩下寥廓没有边际的海洋。

 

那是一场漫长的告别。

你留恋的地方离你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而你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却无能为力，横梗在你面前的永远都是你无法逾越的距离。

突然地，他有点想流泪。

离家两年里他居住的公寓是看不到海的，但能看到远方一座座高塔里的灯火。钢铁森林里散发出的明亮或许是一家人一同进餐的烛光，或许是同他一样背井离乡的故事。闪烁的光芒连缀成万家灯火，一如家乡那片海泛起的波澜。

他想念它。

 

 

每每这样的时候他总会问自己。

新洲，是怎样的一座城市呢。

滨海，繁华，不过也安静，有山，有海，有不错的气候，慢生活，适合养老。

有熟悉的风景，有他深爱的人。

所以，有为之流连不愿离开的理由。

“哥？”当韦天龙走上阳台越过月色投下秋千的影子看到的正是这么一番带着点忧郁的景象。

韦天飞靠在白色的扶手边缘望着远方，留给韦天龙的只是一个有点单薄的背影。

他追逐着那个背影整整二十年。一开始那个身影搀着他迈出生命里的第一个步伐，然后他牵着他的手想把整个世界的故事都说给他听，最后他放开他去挑起父辈留下的债。

那是从韦天龙来到这个世界伊始就存在着的影子。

所以或许韦天龙年纪小，可是在这个世界上却再没有一个人比他更了解这个背影从一个男孩子一点一点变成一个男人的样子。带着大海味道的海风参杂着秋天的微凉把韦天飞白色的衬衣鼓起来。入秋迟迟不肯加衣的坏毛病是他在国外没人唠叨时养成的。从韦天龙那个角度看过去他看不清那人目光聚焦的方向。

他能感知到韦天飞正在一点点离自己远去这个事实。就在重逢不久。相聚的喜悦还没有完全散去，但终究是掩饰不了两年不见的陌生和疏离。韦天龙不知道他是不是这种感觉的单方面体会者，他越来越难揣摩哥哥冷静外表下的心绪。或许他从未读懂过，只是直到他再也看不到韦天飞眼里对四驱车剩下的一点点的激情与怜悯时，他终于开始承认这个事实。父亲偶然一次说过相似的话。毕竟，在他们谁都触碰不到的时光里，韦天飞一个人走着他们无法了解的路。

为了变得坚强，所以建筑起更为坚硬厚重的心墙。一步一步变成一个无法被体会的存在。

“啊，怎么，阿龙？”听闻声响韦天飞才回过头去，他似乎从未介意过自己的思索被打断。

“一起跑步吗？”

此时韦天飞才想起兄弟俩之间的互动早就不似从前了。一起抓过的萤火虫和一起放掉的风筝早就沦落为“久远的回忆”，仅此而已。小时候他总是爱带弟弟出去跑步的。在大洋彼岸的两年里，每天早晨醒来就开始匆忙奔波于实验室和学校之间的他偶尔也会想着，在自己没有坚持的日子里，那个家伙有在没有陪伴的早晨里一个人锻炼身体吗。

答案是肯定的。

疏离永远都是存在的。但亲人的意义或许不一定是一往而前的比肩齐行。而是无论光阴流转季节变迁，血浓于水的羁绊似乎永远拉不开的扭缠在一起。

“好。”他听见自己这么说着。

 

“交换生的事情，决定了吗？”在有点朦胧的路灯下韦天飞突然回头这么问道。

 

“啊，这次可能真的要去外面的城市了。”

 

两年前韦天龙选择留在新洲读大学。其实当时摆在他面前的选择有很多。他手里攥着的那个分数，离开这座城市也能有不错的选择，不过终究还是留下来了。

 

“虽然我们这边的大学真的挺不错的，不过放弃出省的机会，可就没机会一个人孤胆仗剑走天涯了哦。”当时一直没有对弟弟的选择有任何干预的韦天飞直到韦天龙最后点下确认键前这么提醒了一句。

 

“因为我不喜欢侠义小说的剧情嘛。这边我中意的专业正好和分数挺合适。而且，还是想陪在爸爸妈妈还有哥哥的身边啊。”

 

其实那个时候做出这样选择的韦天龙并不是因为恐惧全然陌生的生活，他也不是那种从小被惯得根本无法在另一个城市站稳脚跟的小孩。他知道韦天飞那句话是在提醒自己，人生或许的确需要一段走在陌生城市街道上的经历才能长大，才能明白一些东西的宝贵。

所以他舍不得离开。

 

“说出来不怕哥哥笑话。虽说对自己自理能力和学习水平都还是蛮有信心的，不过要下定决心第一次一个人离开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城市去陌生的地方，心里多多少少还是会感到有点点不安呢。”

 

“哦，是吗。”

 

半晌他又加了句：“你小子别肉麻，一年而已，又不是再也不回家了。”

 

“哥哥又嘲笑我。”

 

阿龙，你觉得新洲是怎样的一座城市呢。

 

这个问题太难回答了。

 

星空在头顶置换，万家灯火通明。

风里有大海的声音。

"来比赛吧，阿龙，谁会先到俱乐部呢？"

 

"哥哥你可不要放水哦！"

 

他们摆出起跑的姿势，弯曲的双臂里积蓄着燃烧青春的力量。

 

"预备，跑！"

 

在初秋的夜里，奔跑起来有点冷。两个男人一前一后追逐起来，像儿时无数次那样奔向同一个地方。

 

韦天飞感受着弟弟在前面带起的风，有些任性地把额前的碎发吹开，他愈加看清面前那个曾经蹒跚学步的背影同样宽阔起来。无数次跟在自己后面的那个男孩，已经有乘风破浪的力量了。

 

"我想起一件非常令人愉悦的事情，"韦天飞突然朝前面的弟弟喊起来，"等你回来的时候我们就可以被请到新装修的浪漫小屋里吃M烧的法式大餐了呢!"

 

End

 

2016.9.19